华为的风吹草动都牵动着外界的神经。
一个官方确认的消息是,余承东被任命为华为云与计算BG总裁和 Cloud BU 总裁;另一个被官方否认的消息是,华为正在就出售高端手机品牌P和Mate系列进行初期谈判。
调整因何而起?传言又因何而来?核心的关键其实都是余承东。
从掌舵以手机、笔记本、穿戴设备等为核心的消费者业务,再到兼任云与计算这类具有明显TO B特征的业务板块,华为四个一级部门中,余承东执掌其中两个,这意味着他所肩负的职责和业务范围将会有更大的跨度。
另外一个现实是,身兼数职并大权在握的余承东,数年来依靠手机业务大放异彩。但在受到芯片制裁和荣耀剥离后,华为手机业务走到了岔路口。1月28日,IDC公布的2020年Q4全球手机出货量数据显示,华为已经掉到了第五,仅出货3200万部。
以目前的形势而言,华为出售手机业务,并非没有可能。如果“靴子”真的落地,卖掉手机业务的华为,还能干什么?
华为手机会出售吗?
自从荣耀被深圳国资委牵头的财团接手后,有关华为手机业务即将出售的传闻一直未停歇。
最新的传言来自路透社的报道,包括接近事件核心的人士称,华为正在与上海国资委牵头的财团进行谈判,考虑出售高端智能手机品牌P系列和Mate系列。华为随后进行了否认,但考虑到其出售荣耀期间的反复否认和终成事实,这次否认也就多了很多水分。
“都要看最后任老板的一念之差。”多位华为中层干部在接受AI财经社咨询时反应平淡。这也符合荣耀出售时的情形,传言的细节称,华为出售荣耀也是在最后一刻孟晚舟出面和任正非沟通,才点头同意。
荣耀CEO赵明在采访中也透露,荣耀出售从2020年8月17日就开始谈判了,整个交易过程持续了5个月时间。
体量更加庞大的华为手机,在短时间内达成交易的可能性也不大,当前的重点在于华为是否动了要“割肉”的心思。但事实似乎在不断提醒华为决策者,需要在“卖”和“不卖”中迅速抉择。
多位知情人士对AI财经社透露,华为将荣耀出售,根本原因在于如果出现离职潮,员工的股份挤兑将会给华为带来巨大财务压力。而华为通过出售荣耀的方式,业务本身卖了数百亿美元,同时也剥离了近万名员工。尽管需要补偿员工,但华为通过配股的方式,又回笼了大批资金。
相比于荣耀的船小好调头,华为手机的体量更加庞大。早在2019年,余承东就曾表示,华为消费者业务总员工2万多人,华为消费者业务每年吸收的人数在3000人左右。这意味着,假如华为消费者业务陷入停滞,势必带来更大的危机。
除了内部员工离职挤兑,如何让渠道活下来也是个一件大事。任正非在荣耀送别会上说:“分布在170个国家的代理商、分销商,因渠道没有水而干涸,会导致几百万人失业。”
这种现象已经开始出现。多位华为经销商对AI财经社说,现在还有少量的手机供应,但供应越来越紧张。而出货量最大的华为nova系列在二级市场还一直在涨价。在华为商城,手机也成了稀缺品,只有Mate30Pro和P40Pro+还有现货,其他手机均显示无货或者需要预约抢购。
近期,华为则加大了市场管控力度,严格限制经销商的串货行为,希望通过延长手机的销售周期,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荣耀的出售在给华为手机提供样本。荣耀CEO赵明说,包括高通、美光、三星和联发科在内的厂商都已经签署了合作协议。这意味着,如果华为手机出售,也有很大机会解决供应链危机。
但出售也不是唯一出路。尽管5G手机芯片依然看不到解决的迹象,但华为可以生产4G手机。一位华为员工对AI财经社说,5G的推进速度并没有预期的迅速,包括绝大多数下沉市场都还没有部署5G网络。而除了国内,很大一部分海外市场也没有开始5G商用,4G产品依然具有竞争力。
根据媒体此次报道的消息,华为传言出售的两个系列Mate和P系列旗舰机,需要搭载最先进的芯片才会有足够竞争力。但对于其他中低端机型,4G芯片依然会有市场。
4G手机或许将为华为保留火种。据AI财经社获悉,华为已经在向供应链下单,重新启动4G手机。而高通也证实,已经获得了美国政府对华为部分产品的许可证,其中包括4G芯片。
缓慢的华为云
“(只有)这种段位的大佬,才能打破我司内部各路山头。”余承东兼管华为云业务的消息出来后,一位华为中层干部对AI财经社评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余承东在华为内部一直以悍将闻名。一位接近余承东的人士评价,余承东胆大、直接,敢用人也敢开人,当年接手手机业务时,就赶走了某高管部下的一批旧人。“成功是成功之母,云业务可能真能在他手里做起来。”上述人士称。
云业务内部对余承东的到来也抱有期待。一位华为云员工对AI财经社表示,这代表着“公司对华为云很重视”。此前不论是做无线产品、海外业务还是手机,余承东都能交上一份亮丽的答卷,因此华为内部人士对余承东评价颇高。
2020年初,云与计算成为华为第四大BG,与其他三大BG并列,可见对其在华为业务版图中地位的重要。而华为云在过去几年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2017年,华为公开宣布进入公有云,当时阿里云、腾讯云已经布局多年,有了各自的山头。但华为的特点是,进入一个领域的目标就是做第一。但成立四年后,华为云仍然与头部云厂商差距巨大。根据IDC的数据显示,2020年Q1华为公有云市场份额为8.6%,位列第三,收入为18.5亿元,而阿里云为122亿元。
华为是一家以硬件设备见长的公司,软件和服务业务并不是强项。两个月前,任正非针对云业务汇报会的讲话中也能看出端倪。在这次讲话中,任正非提到华为云要建应用生态,要像亚马逊一样建立大生态,否则就可能会死掉。
任正非称,在华为云上,公司没有传统硬件设备的优势,华为云面对客户需要商业模式的改变,从卖产品到卖云服务,向亚马逊、微软学习的同时,也要将本身30年的网络积累做成云服务市场独有的优势,开创更大的空间,构建差异化特色。
此次人事调整发出后,华为内部员工论坛心声社区也进行了讨论,其中有人表示:“余总接手后,新业务群主线类似Google模式,转型做各类云服务,而不是走原有的老路。”
此前华为有云、网、端,但三者并没有进行很好打通,余承东一手带起消费者BG,擅长网和端,“将云业务交给他后,从某种程度来说消弭了壁垒,未来能够更好地实现云端协同,做大生态。”
在Strategy Analytics分析师杨光看来,云网融合是一个大趋势,对华为而言,不管是短期求生存,还是长期求发展,让余承东同时接管消费者业务和华为云,体现的就是融合的思路,“对华为来说有可能会开天辟地”。
但余承东带领华为云转型的难度并不小。2020年年初,几位华为云员工对AI财经社称,团队内部现在压力很大,尤其是手机业务被打压后,作为“全村的希望”,华为云似乎难以支撑起消费者业务流失掉的超4000亿元的盘子。
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最明显的是,云业务自立门户三年多时间以来,一直伴随着公司内外部的质疑。2019年3月,华为最高总裁办签发了一篇来自心声社区的文章,一位华为云一线员工在文章中分析了云业务长久以来的一些问题,包括混乱的概念、品牌宣传、产品体系等。
此前也有华为云的合作伙伴跟AI财经社透露,华为云在调整架构之前,公司内部有多个部门做云,客户也不得不面对多个界面、多个云版本,云业务的拉动比较混乱。
针对组织架构上带来的混乱问题,华为云做了几次调整。2020年初,云与计算成立第四大BG,私有云业务也与公有云团队进行了整合。经过三年的调整,华为云才算将这些业务流程更加理顺,理顺后才能更有组织地作战。
而更重要的是,云计算被定位是华为智能世界的“黑土地”,这块土地上能不能长出硕果、抚育出新的业务生态是其使命之一。由于华为以ICT起家,不少人士评价华为做云时,第一印象都是“它是一家硬件公司”,尽管擅长to B和to G,但对应用、软件的理解并不是其长处。
也有云计算行业人士透露过,智慧城市的建设现在进入到建设应用生态的节点上,华为在这方面的理解不如互联网公司深刻,打一些大城市的单的时候优势不大。
在这些掣肘之下,华为云业务想要成为真正的增长引擎,充满挑战。余承东接手后,如何与消费者业务进行云端协同,做大云服务是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难题。此外,如何解决长久以来云BG和企业BG的关系,提升效率,也将会影响接下来余承东工作能否顺利开展。
车会成为救世主吗?
除了云,车也被讨论众多。尤其是包括苹果在内的科技巨头都开始造车时,华为造车的声音频繁出现。
虽然前不久,华为董事会发布了一条语气强硬的决议,其中一条是:以后谁再建言造车,干扰公司,可调离岗位,另外寻找岗位。在此之前,华为造车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传出将与长安汽车合作,由余承东负责。
华为内部人士介绍说,华为不造车并不意味着要完全放弃这一块巨大的蛋糕。华为除了汽车车体不做外,目前基本覆盖了智能汽车全链条,包括车载5G模组、智能座舱、操作系统、车机映射方案HiCar等。
而且不少人忽略了华为董事会决议在文末的一行小字:“本文从发文之日起生效,有效期为3年”。也就是说,华为在三年内不造整车,但跟车相关的产业都在涉及。这意味着,华为以后要造车,会是非常容易的事。
华为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总裁王军曾表示:“从市场角度,我们看到的全是机会。”他认为,汽车智能化程度每提高1%,全球汽车零部件(除美国外)市场空间可能就会扩大33亿美元;智能化程度和电动化程度同时提高1%,整个汽车零部件的空间就会扩大60多亿美元。
早在2009年,华为就启动了车载模块的研发,2013年,华为成立了车联网业务部,但一直较为低调。直到2019年5月底,华为围绕“车”的布局明晰起来。先是成立智能汽车解决方案事业部,将其提升为一级部门,随后在2020年11月,将智能汽车BU划分到消费者业务,由余承东总负责。
此前与汽车有关的应用生态隶属在消费者BG下,而车联网、汽车部件的研发又在ICT体系下,这次调整理顺了长期以来零散的局面。更重要的是,架构的改变,也让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从原来面向B端的ICT业务,更加转向面向C端的消费者业务。当时就已经反映出华为对消费场景、产业生态的想象。
尽管一再强调不造车,但华为做的是一份不打折扣的“全家桶”。用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底盘、四个轮子、外壳和座椅,剩下的都是华为拥有的技术”。目前看来,华为的“全家桶”提供了从操作系统到自动驾驶平台、从自研芯片到激光雷达、从智能座舱到三电技术的一整套完整的解决方案。
一位进入到车联网领域的创业者对AI财经社表示,华为想把车做大面临的困难并不小。“车厂也有很多阵营啊,那些量很大的比如德系、日系车企让华为进去的概率很低,华为主要是跟国产车合作。”但他也观察到,华为在车上的野心很大,因为它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2020年11月14日,华为与长安汽车、宁德时代一起在央视打了一个广告,宣布将共同打造一个高端智能汽车品牌,而首款产品即将进入量产阶段。尽管华为还与宝马、奥迪、戴姆勒等一众车企成立了合作,但实际的商业进展乏善可陈。
如果没有更多的车企愿意加入它的朋友圈,那么以华为现阶段对自己的定位“智能网联汽车的增量部件提供商”,光靠增量,这个市场当前空间很有限。以Tier 1第一大厂博世做对比,该公司在2019年全年营收为779亿欧元(约为6103亿元),其中主营业务汽车事业部为470亿欧元(约为3682亿元)。这个结果看起来与华为此前的消费者业务BG是一个量级,但值得注意的是,博世的营收大部分仍来自传统汽车的传统部件,而非增量部件。
汽车业务已然是华为资源集中的高地。2020年,华为在智能汽车BU上的投入超过5亿美元,且在短期内不考虑盈利问题。但未来车能否像华为做手机一样完成从落后到赶超的逆袭,尚难以断言。至少,车这个远水还救不了华为的近渴。
但从业务角度出发,余承东目前三架马车齐驱,负责消费者业务、汽车和华为云。如果将这些业务拉到一起看,会发现华为云是一个底座,上面承载了消费者业务,鸿蒙、HMS、消费者云服务、智能汽车云服务都跑在华为云之上。
而本身鸿蒙、HMS、鲲鹏都在各自建立生态,但过去他们并没有互相打通。任正非一向讲究一盘棋,此次将余承东放在这个位置上,其意义也是做大生态。
美国的打压,已经给华为的业务生态造成了巨大破坏,而这种局面目前还看不到太多根本上逆转的迹象,这也意味着无论是云还是车,华为都需要加速业务的转型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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