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饭圈”迎来“重锤”学生“借贷”多为追星

2021-07-15 14:30:01

“两天后我的爱豆要官宣一场代言,我会在当天关注品牌方的微博,转评赞相关微博,让声量集中到宣布代言这一天,确保24小时内转发代言视频达到百万次。”这是“数据女工”茜茜(化名)的应援三部曲。

“你一票,我一票,哥哥今天就出道;你不投,我不投,妹妹何时能出头?”一句句口号充斥着“饭圈”网络。“数据为王”的饭圈,让追星变得不那么纯粹,衍生出了很多灰色地带,集资跑路、黑粉互撕、虚假打榜……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当下的“饭圈”,非“乱”莫属。不过,针对这些乱象,国家终于“放大招”了!

6月15日,中央网信办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为期2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紧接着,6月22日,上海市委网信办宣布启动“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哔哩哔哩、小红书、虎扑等平台被点名,要求其围绕明星榜单、热门话题、粉丝社群、互动评论等重点环节,全面自查清理各类有害信息。

“黑化”的“饭圈”

对于偶像的正面崇拜一定程度上会起到自我激励的作用,但现在“饭圈”变味了。

一位知名艺人“饭圈”管理员土土(化名)告诉《IT时报》记者,真正的“饭圈”组织是有运作模式的,有专门的会长、审计以及宣传组、数据组等,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而造成“饭圈”乱象的始作俑者多数为管理混乱的无脑CP粉、不守原则的爬墙粉和职业粉等。

“有统筹规划的粉丝后援会一般不会组自家偶像CP,他们认为炒CP是一件对自家艺人没有好处的事,会引起对方粉丝的不满,造成不必要的恶意评论和网络谩骂。这些CP粉有一部分是被雇佣的水军,炒作话题、引导舆论。”土土说。

拥有十几年追星经历的“散粉”茜茜提到,“爬墙粉”容易频繁更换偶像,如果这出于纯个人喜好,本无可厚非,但“饭圈”管理者常常手中集聚大量资源,“拿着前偶像资源去为现偶像出力就不行”。例如,一个拥有百万号的资源博主舍弃自家爱豆王俊凯却为陈立农的单曲宣传,随后立即删除;许凯粉丝大号为王一博宣传,数据组私自解散粉丝群,并卷走粉丝集资巨款等,这类事件在“饭圈”层出不穷。

职业粉丝可以看成是近乎纯资本化的“粉丝运作机器”,这类粉丝大多是由艺人工作室或者经纪公司组织,“粉丝”更像是他们的一种职业,他们本身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喜欢眼前的艺人。“艺人在他们眼中只是工具,是自己的KPI。甚至有些职业粉丝背后东家可能是营销号。他们有很高的话语权,可以左右舆论。”茜茜介绍,“在‘饭圈’,更庞大的粉丝群体是散粉和边缘粉,占70%,他们自发应援自家爱豆,但接触不到核心圈。真正的核心群已经被职业粉丝或者有钱的大粉占据。”

茜茜说,散粉也有自己的心酸,“我无法分辨核心群发出的指令到底是为了爱豆,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但为了自家爱豆只能追随他们的舆论”。

学生“借贷”多为追星

不仅如此,逐渐“黑化”的“饭圈”不仅是成年人的“专属品”,也将手伸向了未成年人。

对于未成年人追星,土土告诉《IT时报》记者:“随时点赞爱豆的微博、转发大V对爱豆的正面评论,还有这些评论所带来的好评也要转发点赞,学生党必然会耗费很多精力。有的未成年人拿家里的钱买偶像周边产品,封面杂志、联名的娃娃、代言的护肤品,动辄就成千上万元,没有钱贷款也要买。我见过一个女生为了EXO组合一次性充了10年QQ会员1800元,只为了能有更多次的点赞机会。还有的青少年一心想当网红,理由则是当明星有很多人喜欢,还会有人愿意为他们花钱。”

上海段和段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春泉在接受《IT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粉丝群体如果通过网络向未成年人集资,为打榜刷量等非法活动集资,都属于违法行为。集资软件“桃叭”就出现过未成年人参与集资,后被家长发现向平台追回资金的情况。

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少年家事审判庭庭长陈海仪曾总结网络消费借贷案中的新特点:在校学生互联网金融借贷案大部分是因粉丝应援等追星行为产生的,涉及直播打赏的案件94%以上都是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金额少则几万元,多则上百万元”。

管不好的钱

明星工作室、社交互联网平台们到底在粉丝经济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曾对媒体表示,一些新上线的电影,只要跟自家爱豆的电影撞档了,这些粉丝就在豆瓣上把撞档的电影打最低分。这就透露了一个问题:监管缺失。

对此,茜茜深有体会。“作为唯粉(只爱一个明星),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偶像的豆瓣评分和评论。有一次在偶像一部已经完结很久的作品下粉丝数一夜之间上涨2000多,但几乎都打出了一星的评分,总评分则由7.8降至7.7,这很明显被人为操控了。”

土土透露,在“饭圈”有一些专门的App,比如桃叭、魔饭生、超级星饭团等,有的专门用来集资,有的可以自动过滤不良词汇,还有的则将关注艺人的动态第一时间通知粉丝,这也是粉丝总是以最快速度跟踪明星动态的原因。

这些App使用得当,可以帮助粉丝们维护艺人形象,宣传艺人作品,但很多App缺乏限制和管理。比如用于集资的桃叭整改之前对资金的上限和使用缺乏很好的追踪和监管,这导致每年都有后援会筹资后跑路,但由于缺乏监管无法溯源,最后不了了之。

桃叭首起跑路案件就是发起人向粉丝承诺会将自己拍摄的《青春有你2》选手谢可寅的照片做成照片集,以最低价168元出售,但最终并未发货。桃叭依据信息找到发起人,却发现发起人实名认证用的是自己租客的信息。

茜茜说:“有的‘饭圈’粉头有可观的收入,不仅会将筹集到的资金用于打榜、制作应援工具,还会向粉丝售卖明星周边,赚取利润。”在选秀节目中,艺人的粉丝群为其集资,一晚七八十万元是常有的事,而且集资会持续好几天,一次筹集几百万元不成问题。“但是粉丝并不完全知道这笔钱用到了哪里,这就是集资的‘灰色地带’,很多后援会从集资到资金管理使用并没有统一规章,加上金额庞大,精力有限,只能凭经验支出,这也让一些人钻了空子。”茜茜表示。

不靠演技靠“圈钱能力”

某视频门户网站内容运营李天(化名)告诉《IT时报》记者,“很多内容平台为博取眼球和获取更多用户流量,缺失引导机制,长远来看既无益于自身建设,更无益于社会文化发展。”李天举例说,像微博就会为艺人评级,诸如“练习生→爱豆→明星”,标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明星粉丝团体的打榜能力以及“带货”能力,有些粉丝为了让自己的艺人获得影视资源、接到代言,只能通过各种手段满足平台“流量至上”的要求。“一般情况下,如果在微博买热搜,不会空降到前十位,只会出现在后面,不会展示在微博的发现首页。当爱豆的热搜处于30多、40多的位置,粉丝后援会鼓励大家把热搜刷上来,把原创话题微博热度带起来。我们点到一个微博热搜的时候可以看到它的播放浏览量和原创微博的数量,这些考验的都是参与人数,要靠粉丝去发的。有的粉丝掌握着很多账号,当然也包含很多水军。”李天向记者说。

集资=人气、排名=知名度,现在的平台将集资水平看作艺人人气的表现,排名上去了就可能C位出道。在最近的《创造101》节目中,进入决赛圈的所有选手名下总经费数超过了1亿元。

一位选手的粉丝表示,这种节目检验的就是“粉丝购买力”,今天资金不到位,明天排名就下来了,更不要说在出道线徘徊的“哥哥”了。对此,平台还会释放“出钱就是表达爱的方式”“你们就是选手的‘青春制作人’”的信号,所以才有了“哥哥没有公司疼,没有节目组爱,只有我们了”的口号和新一轮的集资。

土土表示,现在选秀出来的流量明星大多是粉丝砸钱砸出来的,平台看中的就是数据,粉丝的购买力就是艺人的商业价值,“为什么粉丝不愿自家艺人谈恋爱?原因就在于这些所谓的明星是靠着粉丝的资金支持一步一步从‘练习生’走到‘明星’,粉丝们一掷千金将艺人打造成‘顶流’,拥有诸多商业代言和各种戏约,艺人金钱事业双丰收。如果他宣布恋情,粉丝自然不乐意。”

所以有了平台“流量为王”“金钱至上”的“指挥棒”,粉丝的付费能力就是偶像商业价值的体现,也代表着明星的“圈钱能力”。

“数据榜单”靠数据监管来治

针对目前“饭圈”乱象和戾气之风,加强数据监督显得尤为重要。中央网信办特别提到在专项行动期间,将关闭解散一批诱导集资、造谣攻击、侵犯隐私等影响恶劣的账号、群组,从严处置“饭圈”职业黑粉、恶意营销、网络水军等违法违规账号,从重处置纵容乱象、屡教不改的网站平台。

据《IT时报》记者了解,哇唧唧哇、乐华娱乐、肖战工作室等多家娱乐公司及艺人工作室分别发出倡导书,号召粉丝理性追星。抖音、QQ安全中心、微博等平台也相继发出公告,持续开展整治“饭圈”乱象的专项工作。

在李天看来,平台需要对用户加以监管,和对社区内容的有益引导,对破坏内容生态的用户进行规范,对于情节严重的甚至可以采取惩罚手段,“有些平台就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B站就设置了成为会员才能进行评论,想要成为会员就要回答一百道题,及格才可以成为会员,这在一定层面上刷掉了‘机器水军’和部分未成年人。”

整改后的桃叭加入“应援记账”功能,但大多数官方后援会并没有开启;“安全提现”功能要求每次提现不低于三个安全员人脸采集,全部通过方可提现,这些安全员大部分是官方后援会管理人员,一般为站长、财务、出纳。比如像鹿晗这一级别和规模的官方粉丝后援会财务监督机制就很明确,站长指令、出纳记账、财务出钱。“饭圈不当行为不是某个单一部门所能解决的,它需要更高层面进行监管、协调和推动。”上海亿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董毅智对《IT时报》记者表示。

整治“饭圈”乱象,并不是禁止粉丝表达自己的文化诉求,否定所有的“饭圈文化”,而是通过加强监督,让“饭圈”成为“清新”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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